上赛季中超联赛冠军江苏苏宁未通过准入审核无缘本赛季中超

本周一,足协公布了三级联赛准入名单。上赛季中超联赛冠军江苏苏宁(2月1日起更名为中性名江苏队)未通过准入审核,无缘本赛季中超。

准入名单是当天下午4点公布的,而就在距此两个小时前的下午2点,4名苏宁队员在奥体中心附近一片球场上进行了自己作为球队一员的最后一练。他们分别是周云、杨笑天、戈伟和姚 ,带他们训练的是助理教练曹睿。到中途休息时,大家提前收到了内部消息。周云一屁股坐到一边,不肯起来了。第二天,这名30岁的球员在微博上发表长文宣布退役。

仿佛一艘巨轮渐渐下沉,而偌大的训练场上这个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团队,没有穿队衣的零落的几个人,构成了苏宁俱乐部在沉没前给足坛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

近日,本报采访了包括教练和队员在内的多名苏宁俱乐部成员。我们无意质疑决策层的作为,或者说不作为,只是试图尽量真实地展现一组人物群像,还原一段最后的时光,和未尽的情意。

周云:

“不想再烦其他什么”

1990年12月底出生的周云,正处当打之年。和他同岁的杨笑天说,“前一天还在一起训练,第二天就直接退役了。”他告诉记者,周云的决定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在那份因为过于考虑文字的煽情效果反而掩盖了他真情实感的声明里,还是有一些直击人心的言语。比如这句,“如果一个足球运动员一生中真的有两次死亡。那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便是第一次。”用死亡来对照告别,让人不禁想起了雷蒙·钱德勒那句著名的“每说一次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在球队里,周云的家庭条件最好,大家因此常和他开玩笑,说家里有矿还踢啥球,回家做生意呗。他听了就抿嘴一笑,周云因为性格过分腼腆,被起了个“云妹妹”的绰号。然而当他们真的听说他挂靴的想法后,都劝其打消这个念头。《扬子晚报》跟队记者张昊记得,前一阵一起喝咖啡的时候自己还劝过周云。“但他说,‘这支球队没了,我就不踢了,不想再烦其他什么。’后面那句是我们当地话,意思就是不想再给其他队踢了,就在这里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据报道,周云目前身价为367万人民币,他也因此成为足球历史上退役时身价最高的球员。

张昊从2003年底做跟队记者,早在足球开展职业化前,他就是江苏队的球迷。3月22日这天,当“拔管”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开车接儿子的路上。“开了20分钟车,一路泣不成声。”上周六,作为跟队记者的他最后一次在场边看了训练。那天周云腹泻,4名球员参加了训练。“上午下了点雨,天气阴冷,加上人又少,就感觉有点凄凄惨惨。”他注意到,除了曹睿和球员,还有2名工作人员也来了,一个叫吴波,一个叫沈军。“球队都散了,他们本身也被欠着薪水,还是像从前一样准备饮用水和其他训练装备。都装在车子上,一路开老远运过来。”

杨笑天:

“就是不甘心这样散了”

苏宁不是中超球队中队员个人能力最突出的,但这支球队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黏性,能把所有人的心聚拢在一起。过去这段时间里,不少球员其实都已找到了愿意接纳自己的球队,但他们选择暂不签约,因为都在等待苏宁的转机,一旦看到转机,首选还是要回到球队。其中,也包括一些甚至没有在南京买房的年轻球员。

而在南京原地等待的人屈指可数,杨笑天是其中一个。他和周云一样,都坚持到最后一练。和周云一样,他的全部职业生涯也都是在这支球队度过的。“我就是不甘心这样散了。”杨笑天说,“江苏队是我这辈子唯一效力过的俱乐部,我从小学5年级来江苏,一直没离开过。从省少年队、省青年队,到全运会,然后进舜天,到现在。而且我跟他们还不一样,去年因为受伤,我一直在上海做康复,没赶得上联赛夺冠。踢球到现在,第一次大伤,不早不晚就赶上去年。如果经历过夺冠的时刻,也算有个安慰了。”

杨笑天说,而他却什么都没有。“我原本想,今年可以踢亚冠了,也是一种补偿。也许和队友一起拼搏,可以再拿一次联赛冠军。我一直活在这些希望里,直到最近一个月,我还是怀着0.1%的希望。但命运太折磨人了,我太难接受了……”

原本,他和球队还有两年合同。如今江苏队没了,杨笑天必须面对现实,他得抓紧时间找下家了。由于去年受伤,导致其他俱乐部对杨笑天的现状不了解,因此就吃些亏。但他并不太担心,作为一名累积了丰富比赛经验的当打之年的球员,自己总有地方去的。作为一个新南京人,杨笑天早已在当地买了房。他说,即使为了谋生不得不暂时离开南京,将来叶落归根也要回到这里的。

顾超:

“改变不了现实就接受它”

如果杨笑天觉得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玩笑,那么对于门将顾超而言,玩笑则以另一副面孔、另一种方式降临在自己身上。

3月15日,当浙江俱乐部(前身为浙江绿城)官宣其加盟消息时,天津津门虎(原天津泰达)已经处于濒死状态,这支中甲球队眼看就要递补进中超。14天后,足协公布准入名单,津门虎奇迹般起死回生,而浙江队则被钉在了中甲。这意味着作为上赛季中超冠的主力门将,顾超将不得不去踢中甲了。当天,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话,“男儿当自强”。

“我问自己,你能改变这个现实吗?既然改变不了,就去接受它。”他在电话里轻笑一声,“我觉得自己的命就是这样,总会发生一些事情,促使我保持战斗状态,没有片刻安逸。所以,现在又有啥好抱怨的?”他承认,经历过之前几个月发生在苏宁球队和自己身上的这些变故之后,眼下最迫切渴望的就是“稳定”二字。“我当时离开东亚,压轴加盟绿城,一呆就是5年。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因此也知道,浙江这个俱乐部的平台是没有问题的。作为一名球员来说,有了稳定的踢球氛围,才能有其他的抱负。我在东亚拿过中乙冠军,在苏宁拿过中超冠军,那么现在就争取在浙江拿个中甲冠军,成为浙江足球重返中超的功臣。如果这些都能实现,你想想,不是也蛮好?”

顾超告别苏宁俱乐部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他说,球员微信群还在,离开的人也都没有退群。“希望这群兄弟,将来各自安好。”

黄紫昌:

“带着曦哥的叮嘱前行”

黄紫昌是在吃饭的时候听说俱乐部终止运营的消息的,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划过脸颊滴进了饭碗。此后一个月里,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最终的消息传来时,他觉得,自己反倒不那么难过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出生于1997年的黄紫昌是队里的年轻一代,2018年,在升上一线队的首个赛季,他就获得了中超最佳新人。如果这一切不曾发生,他原本很可能在几年后——当顾超、吴曦、吉翔、周云这批89、90的队员离开后——成为球队的核心之一,并像这些老大哥们一样,把江苏这支球队带向新的辉煌。

黄紫昌出生于福建省莆田市,但他的足球生涯是在江苏开始的。在江苏省队的时候,俱乐部梯队选上了他。2018年1月,黄紫昌进入苏宁一队。和吉翔、周云的想法一样,黄紫昌原来也打算在苏宁终老。他说,“我是想在这支球队踢到退役,每一个从梯队上来的小孩都只想在同一支队踢完。”事与愿违,如今,他即将在一支陌生的球队里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了。对于未知的前程,他并不感觉彷徨。“我觉得在球队这几年,大部分足球运动员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 他在进入苏宁一队的第一个赛季便完成了“国字号”生涯三连跳;而因为受伤,他在球队的最后一年表现泯然众人,受到舆论百般嘲讽。

这些经历有好有坏,但都促使他成为一名更成熟的球员,“苏宁的确成就了我,队友们也都对我非常好,不管球场上还是生活中,都给我很大帮助。比如曦哥(吴曦)平时就会带我出去吃饭,他说过的话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说做足球运动员就应该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水平。不要去考虑那些金钱啊地位的,没有意义。”

他说,不管自己今后在哪里,都将永远带着这句叮嘱前行。

江苏俱乐部从未公开宣布解散,但事实上,俱乐部如今只剩一个空壳。

俱乐部向教练团队、球员和工作人员欠下的各类薪水和奖金不计其数,有球员告诉我们,自己2019年该得的钱还被拖欠着。据说,苏宁已经承诺将在4月给到球员们一笔钱,但到时候会不会给,给多少,现在都是未知。而作为功勋主帅的奥拉罗尤,则已经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提出上诉,索要薪水和奖金。

在工作人员方面,目前已经有多人联合请律师出面向俱乐部发出通牒,但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本报记者,他们得到的回复是俱乐部目前有困难,并即将进行破产清算,他们被欠的钱很可能拿不到了。

但谁是此刻最绝望的人呢?很可能是俱乐部梯队的年轻球员。他们相当于放弃学业横下一条心押宝到足球上,结果是没能尝到一天足球所带来的甜头。据了解,苏宁俱乐部共有6个梯队,这些梯队将被全部解散。以每个梯队平均25人来算,总共约150名小球员都不得不回家,而俱乐部现在还拖欠梯队所在学校的相关费用。

至于预备队的球员,其中有一批已经被中乙俱乐部南京城市所接收。还有很多人面临无处可去、无球可踢的困境。作为一名近30年的江苏球迷,张昊希望江苏省尽快组建一支球队,哪怕从最低级别开始,至少能让那些没地方可去的适龄球员有球踢。“这既是对他们负责,也是为江苏足球延续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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